男子微微仰著頭，似在回憶那些久遠到仿佛幾億光年的事。

“我利用一個玄鳥死士，誣陷玄鳥一族藏有謀反之心，隨後天君大怒，讓我帶頭剿滅叛賊，可他卻再三壞了我的好事，在天君面前為你們求情，可是他忘了，君威不可觸，所以未有成效！

但沒想到，他竟瞞著我，暗地裏救下你的哥哥寒庭與嫂子知酉。是了，那天是他們大婚，所有的人沈浸在喜悅之中，卻不知我們正握著銳利的兵刃疾速而來。

你的哥哥寒庭被我的‘瞑焰長槍’刺中，本應魂飛魄散，可是白辭卻將聚集起來渙散的魂魄打入了跟隨他而來的小仙司青體內。只因他知道，司青專職為仙界歌宴或舞宴釀酒，常收集日月之精，萬物靈韻，是最好的養魂之所。因為靈氣充足，質地清澈。我千算萬算，沒有算到，他竟早就有了準備，居然用這種方式，留下了寒庭的三魂七魄。

可是，司青後來死了，你知道為什麽嗎？”他看著他，眸子帶了些嗜血的寒意。

“想必是哥哥的魂識蘇醒了，做了什麽事，傷到了他！”素卿沒有想到，穆青時想方設法要救回的人，竟然是自己的哥哥。而哥哥，又在哪呢？

“你說的沒錯，寒庭的確做了錯事，他受淮瑾挑唆，相信當年是白辭向天君稟明，玄鳥一族藏有謀反之心。隨後，在大婚之日，白辭如我所願的將‘生死密簡’給了你，而你，卻觸動了不該觸動的東西，妄圖逆亂乾坤，生死回轉。害的他，生生用自己的白澤本體祭了那本密簡，差點魂飛魄散，六道無蹤。

而寒庭為了護著你，本已聚集好的魂魄被再次打散，可是白辭，竟拖著殘破的身子，將寒庭的三魂與七魄重新聚集起來，讓棲清骨帶回冥界，妄圖尋找好的宿主，讓他養著寒庭的魂魄，待時機成熟，讓他魂歸本體！”

素卿聞言心裏微痛，傻狐貍，僅僅因為她救了他，就不顧一切的為她拼命，值得嗎？

她苦笑：“他何苦如此待我？”

男子突然淒涼一笑：“那是因為他那些可悲的軟弱！”

素卿淡淡一笑：“你錯了，他從不會軟弱！”

“從不會軟弱？哈哈哈....那為何他在看到五萬白澤戰士命喪南荒時，會震驚的連魔君的劍都忘了躲？為什麽在我要置你於死地的時候，還要甘願被‘瞑焰長槍’刺破胸膛，留下永遠不能愈合的疤？為什麽在你犯下了滔天大罪時，會一言不發的擔下罪責？為什麽，在我拼命想要找到你，斬草除根，隱瞞自己的野心與陰謀時，會不顧自己的身體，護著你，隱藏你的氣息？

這一切都是因為他懦弱，他害怕你像那些數以萬計的白澤戰士一樣，在他面前死去；害怕你曾給過他的溫柔，會如那些白澤戰士的孤魂一般，隨著你的離去，消失無蹤。他如此患得患失，如此眷念那些虛幻的情愛，全都是因為，他不敢面對，不敢面對那些戰士的忠魂，就像他沒有保護好司青一樣，他懦弱的不能再承受失去。”

他突然停下，語調驟變：“當然，也包括外面那些為你心急如焚的人！”

男子說著，突然揮了揮衣袖，一陣熟悉的聲音穿了進來。

“姑姑，你醒醒，快醒醒！”說話的是阿酉。

“西江，你說怎麽辦，若是這樣下去，素卿她......”現在是明月。

“我去找公子，你們守在這，我會加固結界，千萬不要出去，外面已經變了天！”西江從容地說道。

“姑姑，小寶寶餓了......”

“素卿姑姑......”

“素卿...素卿....”

男子撥了撥燈芯，聲音就突然停止了：“怎麽樣，你覺得，他會如何選擇？”

“放了所有人，你要什麽，我都給你！”素卿還是決定在這場夢魘裏死去，他為自己做了這麽多，自己總該，也為他做些事了。

“雖然我的確需要上古神族的血脈作引，讓那些亡靈得到力量，助我動蕩天地，讓天君為自己犯下的過錯而做出補償，但是，我需要更強大的力量，來助我得到這天地和這萬物生靈！”他說著，越加狂肆起來，眼中是滔天怒火，唇邊是噬血笑意。

“可你錯了，他不是懦弱，他只是不想變得跟你一樣，為了仇恨，失去自我，然後失智狂亂，荼害蒼生！他那樣一個溫柔的人，定不會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變得跟你一樣，面目可憎，禍及無辜！”素卿淡淡地說著，卻開始擔心，擔心他真的會趕過來，擔心他會再一次為了自己，義無反顧。

“哈哈哈，禍及無辜？禍及無辜又如何？我要這老天為我長眼，看看這俗世蒼生，欠了我白澤一族多少東西，我要三界所有活著的東西，都變成跟我白澤戰士一樣的亡靈。不滅天地，誓不罷休！”

男子幾欲瘋狂起來，墨色的長發在冷風中揚起，眼瞳血紅，似從地獄而來，要覆了這茫茫天宙。

素卿想，他大抵是瘋了。

西江趕到景澤所在的鎮子時，一路走來，屍殍遍野，可每個人臉上，都是安詳的表情，他想，他終於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為何自己都能放下仇恨，而他不能呢？

思及至此，他眉頭愈加深了起來。

到了宅子所在之地時，穆青時已經醒了，正在與景澤商量著如今該怎樣挽回局面，照這樣下去，不出三日，長安城裏的神妖魔便要全死了，一旦他們死了，接下來就是凡人了。

宋宴如今正在妖市裏急的焦頭爛額，而蕭不二也帶著蘇畫語避難去了，二傻子從來都不靠譜，宋宴也壓根沒打算指望他，只不過，他臨走前，差人送來了幾箱子花，說是種在妖市裏，便可保上一陣子，本來宋宴也不太在意一根破花什麽的，但奈何流簫卻聽了蕭不二的話，在妖市入口和出口種了幾株，沒想到，倒還真有些用。

宋宴想，二傻子總算是聰明了一回。

這頭宋宴在妖市總算可以休息一陣子了，而那頭穆青時，卻沈思了起來。

“我跟你回去！”穆青時說這話時，沒有任何猶豫。

可是景澤卻攔住了他：“別做傻事！”

穆青時轉頭看著他，目光特別沈，甚至有些冷：“我有分寸！”

景澤聞言怒意陡升：“你的分寸是什麽，是舍棄自己，換取這三界的安寧！可是，你為什麽不想想其他辦法呢？”

“其他辦法？你若有，又何須如此問我？我也並沒有你說的那般偉大，也不想拯救什麽三界，我只想護著我想保護的人！”

穆青時苦笑，他怎麽可能會有這麽偉大的理想，不過是自私作祟罷了。

西江見景澤氣的說不出話，便開口道：“公子，姑娘曾與西江說，她可以恨你，但是絕對不允許公子死，她的不得已，就是希望公子活著！西江來找公子，是因為知道公子定然知曉三界突變，定非尋常之事，也定會擔心姑娘，可是姑娘跟公子一樣，也望著公子可以活下去。但是西江深知公子，不會舍得犧牲姑娘，所以此次，西江不攔著公子！”

穆青時心中一緊，問：“這話，她何時說的？”

西江微微一怔，隨後低聲道：“在公子救琮昭母親，失蹤的那日！”

穆青時聞言苦苦一笑：“原來，她竟早就如此想了！”

語畢，他衣袍翻飛，欲立刻而走。

西江眼疾手快立刻拉住他，欲言又止：“公子......”

穆青時淡淡一笑：“我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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